爱情啊,犹如红与黑的魔方
01 入魔
六年前,一个夏末秋初的傍晚,阳光收敛了灼人的光芒,温软地铺泻在大地,映出万物的影子,柔美而温馨。那日,在强子的引领下,我们一行三人找到了娟。在郊区一幢仅二层高快被拆迁的破旧筒子楼里。二层,靠近墙角最尽头儿的那一间就是强子和娟现在生活居住的地方。
房间光线很暗,但却很干净,房间的门口放着两口硕大的黑色行礼箱,旁边还有一把断弦的吉它和一张简易的餐桌。
屋子的中间有一个用两张钢丝床并排捆绑而成的双人床,床头有个跛了只腿儿被绑上一节铁棍勉强支撑起来的柜子,上面放着一个特别精巧的台灯、一张强子和娟的五寸合影照片和两册鲜红结婚证书。
墙角有一个简易的活动衣柜,拉链半开着,里面的衣物略显杂乱。衣柜的旁边放着一只老式的搪瓷痰盂,很干净。窗户用淡蓝色的塑料布密合着,看不见外面的天。窗下放着一张黑色的木质书桌,上面整齐地堆放着一些电子类的专业书籍和散乱地摆放着一些稿纸。
强子,我初中同学敏的双胞胎哥哥。大学毕业,从事电子信息工程系统管理员职业,虽其貌不扬,但颇有骨气,且心思细密,温和谦卑,颇有长兄的风度。我们常打趣地说,外形优势强子已毫无保留地奉献给了敏,这兄弟做得可真够实在。敏也常常为有这样一位同胞哥哥而骄傲和自豪。只是强子偏好专业技术的研究,完全不谙文学与艺术,音乐对强子来说,犹如对牛弹琴。
娟,强子的大学同学,XX省电子科大的才女校花,拥有四分之一葡萄牙血统且来自高级知识分子家庭的独生女,能歌善舞,弹奏一手好吉它。
娟因为爱上强子而放弃了出国的机会,也因为强子而一度与自己的父母中断了关系,她甚至毫不犹豫地从那个雅致的三层楼的独家小院中搬了出来,甘愿与强子生活在这所简陋的房子里。娟的勇气和执着,让我们为之折服和汗颜。
坦白讲,强子和娟这两个完全没有共性的男和女怎么就爱到如此难舍难分,这是一个令其亲朋好友们一直极为困惑的问题,但他们终究这样狂热地爱了,并且义无反顾的抛开凡尘俗世怀疑的目光和来自四面八方的阻挠与干扰,无怨无悔地生活在了一起。
想来,我们是应该为这样的爱情而热烈鼓掌的。
那日我们就在那间简陋的小屋里的好好地庆祝了一番,希望给这对艰难却深爱的夫妻以最诚挚的祝福。
02 打碎的魔方
原本以为这样圣洁而伟大的爱情必将谱写出永恒的诗篇,满载动人的爱情故事,走向人生的伊甸园。然而两年前那个孤独深秋的傍晚,我接到了敏的电话:强子和娟离婚了。娟居然将腹中已近六个月的胎儿引产后,随一个瑞士籍的美国老头儿定居到了国外。电话这头的我“啊啊”直叫,我在想,这算是一个意外吗?或许不是。
那年春节前的一个周末,终于有机会与敏面对面坐着喝咖啡。
“离了?”我用手中的咖啡勺使劲搅动着杯子里黑黑的咖啡,两包糖下去,还是苦涩的。挑起眼角,疑惑地看着敏。
“那还有假?”敏噘着嘴,无奈而又机械地一下一下点着头,“平静得很,连架都没有吵,从提议、办手续到说再见,总共也就只花了48小时,完了,六年的感情,就这么结束了。两个人看来都不痛苦,还请我到南门儿那个最高档的西餐厅大吃了一顿。最可笑的,是居然还有我哥的新女朋友和娟的外国老头儿作陪。”敏苦笑了一下,“怎么样,新潮吧!”
我用劲吞咽下刚放进嘴里的一口咖啡,头直发晕。咖啡啜在喉咙,苦涩得令我作呕。
“难道他们就真的忘记了那段患难与共的日子,忘记了深爱时的快乐与彼此拥有时的幸福?”我愁苦地问着。
“嗨!世事难料,人生本如戏嘛。”敏欠了欠身,无奈地看着窗外,偶尔会有一对嬉笑打闹亲密无间的恋人从玻璃窗前走过,她摇摇头,“真真假假,谁知道啊,谁又是对的谁又是错的,分不清楚喽。”
叹息了半个小时以后,从敏的口中和我的回忆与思考中,大概可以想象强子和娟这些年生活的真实状况,终于明白,他们其实注定是要分开的。
03 不完整的拼图
娟曾在搬进郊区那间破屋与强子同甘共苦相敬如宾三个月后,因为与娟家庭关系的问题,他们大吵了一回,娟哭哭啼啼地搬回了娘家。
一个月内强子和他的父母一共登门了12次,才将娟重新接回破屋。娟的父母仍旧不肯认可强子这个女婿。
那些日子,强子很颓废,很困惑也极其沮丧,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强子深爱着娟,也深谙娟为他所承受着两难的痛苦,一边是深爱的丈夫,一边是倦恋的父母。但是强子很清楚,以他当时的身份和境况永远也无法走入娟的家庭中。
逆境反而使强子奋发起来,他在娟的支持下迅速调整了自己落泊的状态。半年后,强子的一次跳槽颇为成功,不久便升任为一家大型网络公司的部门经理,娟也更换了一份较为稳定的高中教师的工作。接下来,很快他们购买了一套三居室的新房,喜迁新居的时候,曾为他们庆祝婚礼的那些朋友们前往恭贺,而当时我因身在香港而未能前往,但从电话里分享了他们的幸福和快乐。
2001年的盛夏,我在上海渡假,其间曾接到娟的电话。电话里娟的声音很落寞,好象想说点儿什么,但又难以启齿。我没有打探隐私的习惯和嗜好,因此不追问也不探究,终究只说了些吃吃喝喝的事情就结束了通话。
事实上,娟以前并不喜欢我,也极少和我联系,在她眼里,我一直是一个太过高傲、挑剔和固执的人,而我也从不刻意接近她,唯愿大家过得开心就好。现在想来,强子和娟的婚姻大概在那时就已累积了不少的问题。
强子和娟的婚姻裂痕加重是源于在一次生活琐碎事宜的争执中,强子不小心打碎了那个放有他们困苦时拍摄的那张简陋结婚照的相框。强子此行为的有意与无意成了他们反复争执和追究的问题,结果,强子一摔门,这一走就是半个月的时间。半个月后,他便不再属于娟,而属于了一个穿着时尚,在保龄球馆工作的美少女珊。那个时候,娟已怀有两个月的身孕。
娟再一次搬回了娘家,一直对女儿这段婚姻持怀疑态度的老教授终于勒令她提出离婚。娟一直很犹豫,也正是在娟最痛苦的时候,认识了父亲的一位新朋友Jaa,那个颇有风度的瑞典籍的美国老头儿。
娟告诉敏,当她正式提出和强子离婚的时候,已真的爱上了这个比她年长30岁的风度翩翩外国老人。而这一次,娟的父亲居然是全力支持的。
于是,2002年的盛夏,他们协议离婚了。离得很痛快、很干脆也很友好,分手的时候,娟修复并带走了当初那把靠在旧时破屋的那把断弦的吉它。
04 红与黑的魔方
我在想,“爱”这个字怎么顷刻间变得如此脆弱和飘渺起来,永恒是否属于爱情的主题,我找不答标准的答案。
当初,看到强子和娟那么执着的深爱且不顾一切结合的时候,你会觉得世界上只有爱情是伟大的,爱和被爱会成为你内心瞬间的冲动;如今,看到强子和娟的爱情居然这么潦草而戏剧地结束,你又会突然觉得世界上只有爱情是不堪一击的。
矛盾充斥着人们的生活,时代的进步和社会的发展却碾碎了原始的信念,撕毁动人的承诺。内心突然涌动着一种伤感,有些悲哀,不知为谁。
一路走来,仔细思考,突然觉得,爱情就像一个红与黑的魔方,具有神奇的魔力;又仿若一道尖深的数学题,每个人都在求证它的答案,有的人轻易寻出答案,笑傲一生,有的人毕生也无能为力,如此,不如从容放弃。或许有的时候,放弃就是得到的最佳途径。
其实每个人一生都在追求不带有一丝杂色的情感世界,然而这世上又有多少人能获此成功,进入一种非凡的境界,结果是,很少。当两个异色的方块总也无法统一的时候,还不如潇洒地走开,各自找寻更适合自己的生存状态,不必用未来的人生做为盲目的赌注。
强子和娟各自都有着无法克服的心理压力,他们生长于完全不同的家庭环境,有着完全迥异的性格和爱好,有着极不协调的文化背景。娟无法忍受离开父母的痛苦和忍受脱离原本舒适的生活迷惘,去长时间适应强子的内敛与自尊心严重受挫后近似仇恨的情绪,娟对抗不了生活的一些未知挑战,她更适合延展她的西化个性,惬意的生活。
当爱的火焰在你的胸中燃点的时候,你是否可以清醒地说出爱的理由(即便是那些仅仅属于你自己内心罗列的标准)的时候,证明,你们是同色的,否则异色,应认真考虑为好。爱到底需不需要理由,我个人认为,是很需要的。
爱情的分分合合从某种角度上讲,没有对与错的定论。或许,爱情正如魔方,你拼得出彩,得以纯色;你拼得失败,得以杂色。然而爱情不能强求,当杂色四溢的时候,你只得放弃,或许这样彼此才会重获真正的幸福。
爱情啊,犹如红与黑的魔方。
文:蓉格儿